攀登盲目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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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将死

*某次失败的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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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死


       那天放学,某样东西重重的砸在了我身前的阶梯上。

       一时没弄清楚状况的我稍微花了点时间才认识到面前的这团自顾自漏出一大滩汁液的东西曾经是个人。

       我曾不止一次在放下推理小说之后猜想我看到一具新鲜得如同一块生牛排般的尸体时会表现出怎样夸张的惊慌,但在那时我才发现,我太小看了我的心理承受能力。

       我意外的冷静。

       我甚至蹲下身,让自己更靠近那具尸体。

       也不知道我这种人在推理小说里会让剧情有趣还是更无聊呢。

       我伸出食指与中指,学着小说里的侦探搭在那团人还有点余温的颈子上。

       ——没救了,很彻底。

       但,如果仅仅是为了得出这个结论,其实这动作是多余的,我做这个动作的原因只是一直想试试看而已。不过要说为什么一眼就能看出还有没有救——

       毕竟脸都被扭到后脑的位置了,要是还活着,估计我会被吓到漏尿吧,这又不是驱魔人。

       那么,既然不是琳达·布莱尔,这东西曾经到底是谁呢?

      好奇的我忍着血液与尿液的混合恶臭,转动了她摆过异常角度的头。

       ……

       虽然可以确定那时的学校里已经没有其他闲人了,但我还是象征性的环视了周围,确认没有其他人。

       然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我将那具尸体藏了起来。

      翌日,学校的保洁员发现一大滩干透的血液迅速成为了众人的话题,而对此持有最多情报的我却没有参与其中。

      因为我,被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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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了吗,大门入口阶梯上有一大滩不知道是谁的血迹。”

       “到校的时候看到了,我还以为是红油漆没想到是真的血。”

       “听说是3-A班的清水洗同学杀了人之后留下的呢!”

       “哦!这个我也听说了,好像为了方便藏尸她还拿刀把尸体切碎了!”

       “啊——好恐怖——”

      ……

       时至今日我才真正的理解了三人成虎的意思。

       【校园超人气话题top1——3-A班 清水洗净杀人潜逃!】

       拜托稍微适可而止一点?

       且不说不过是因为到校时间比规定时间稍微晚了一点就在我身边对我视而不见高声谈论我潜逃的事情有多失礼,为什么剧情会这么自然的歪曲成我杀人分尸藏尸啊,这个学校的人难道都的认为光天化日下在露天的阶梯上杀人分尸然后在学校里藏尸是一件很合理的事吗?

       ——虽然藏尸的确有做。

       总之,今天的心情被这群思考能力有限的同校生搅得一团糟,因此我没办法像平常那样斯斯文文的打开开教室的门,被我粗鲁拉开木门大力撞击门框,制造了比想象中还要响的噪音。教室里正在上课,不过依靠授课与听课维系的秩序还是太薄弱了,仅仅是一声巨响就能轻松打散,众人的视线聚集在站在门口的我身上,默契的摆出吃惊的表情,其中老师的表情最精彩,直到我走到印着“清水洗”这三个字的桌子前坐下,他那一副吃了十只苍蝇般的表情也没有任何改变。

       当然,老师上课很无聊这件事也没有任何改变。于是小心交叠手臂以避开左手小臂缠着绷带的伤口部分,头枕着手臂伏在桌子上,用睡眠忽略这段时间。

       老师没有中途叫醒我,所以今天也与昨天一样成功的睡到了放学后。习惯了黑暗环境的眼睛被夕照刺激的一时无法睁开,只能眯着眼睛,靠着模糊得与失明没差别的视线,踩着丧尸般的不稳脚步,有些艰难的向“某个地方”走去。

       啊——舒服多了,还以为膀胱要炸了。

       释放了自我之后,我一路小跑着回到班级,拎起了挂在桌子没有打开过的手提包,准备放学回家。正当我把没必要开着的日光灯关上时,我的视线被某样东西吸引了。

       ——一个插着白花的花瓶,放在我的桌子上。

       这是什么意思,感觉有点不舒服。

       继我杀人潜逃后又开始造谣我死了么?拜托稍微适可而止一点?

       明明是无稽之谈,但大脑却如同接收了重要信号般开始不受控,擅自把昨天的画面如同反刍般重新翻出,又循环播放起来。

       睡过头,空教室,黄昏,夕阳很亮,站不稳,手很痛,想小解,跑,跑,跑,遇上某人,然后,然后,然后,然后走出教学楼,有东西掉下来了,是尸体,是尸体,是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尸,尸,尸,体,体,体,尸体……

       尸体。

       谁的尸体?

       记忆中的我把尸体的头转了过来。

       这不是我么?

       不对。

       不是我。

       不是我。

       不不不是是是我我我!!!

       我仿佛逃跑般赶回了家。

       然后。

       我站在家前,一动不动。

       盯着白色的花圈,一动不动。

       这是什么意思?拜托稍微适可而止一点?

       我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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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死了?

       在犹豫了很久后,我走进家门。

       家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人,没有陌生的面孔,是些亲戚和好友,我下意识的想与他们打个招呼,但还是忍住了。

       正对着门的是一张印着人物像的黑白照片,虽然不想承认,但那的确是我的脸。父母站在一侧,母亲哭的伤心,父亲很严肃,但眼框湿润。某人跪坐在照片前,在笑得灿烂的照片面前用和一张相同的脸哭个不停,白色手帕还扎在她的左手小臂上,那人是我的姐姐,我和她长着父母都会混淆的脸,为了区分,姐姐从小就扎上了白色的手帕,我们也就有了共识——因为扎着白手帕,所以是姐姐,因为扎着白手帕,所以那个人不是我,因为棺材里的人手臂上什么都没有,所以在哭的是姐姐。

       我停止了思考。

       葬礼在继续。

       他们为我哀悼。

       但我就在这里。

       可葬礼还在继续。

       老师似乎是作为校方代表参加我的葬礼,他露出惋惜的神色向父母鞠躬,陈述没什么营养的辞令,并细心的安慰已经有些神智不清的姐姐。

       真是个好老师呢,可惜课上的真烂,简直不像个老师,就算让我死也不会听他的课。

       ……当我没说。

       “听说是跳楼自杀呢。”

       “别乱说,尸体被移动过,警察也没说明是自杀还是他杀。”

       谈论起死因的亲戚提醒了我,也将我从之前混乱的思绪里解救了出来。

       谁是凶手呢?

       其实我是有一点头绪的,否则也不会去藏尸。

       话说回来,我真的死了么?

       我只有这点毫无头绪。

       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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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死亡之后感官与思维却没有消失的东西应该被叫做什么,幽灵么?反正我现在就以着这种人类还没有用统一名词来概括的形态存在着。

       今天醒来时,成为幽灵的我感觉确实有些什么不太一样了。

       ——超想去上学的,这辈子没这么想过。

       所以我提前了一个小时来了学校。

       因为时间还早,学校里暂时还没什么人,一路走到教室也只看到了打扫学校的保洁员。缓慢拉开木门,第一眼就看到放在我桌上的插着白花的花瓶。

       好碍眼啊,丢了吧。

       把花瓶丢掉的我坐回位置,兴致勃勃的等着老师来上课,不过很快我就意识到——

       ——来太早了。

       没有人的学校超无聊,简直比老师的课还要无聊。我不记得我强忍着无聊摆弄了多久印着“清水洗”的牌子才睡着,总之不会超过五分钟。

       很快,我就醒了!

       ——我是这么认为的,但实际上周围的同学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变色的阳光以嘲弄的口气告诉我“你又睡了一天,现在是放学的时间”。

       生气了,再也不来学校了。

       我提起手提包,径直离开班级。

       但我没有准备回家,夜长梦多,我决定今天就把所有事情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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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台。

       夕阳把我的视野烧成红色。

       我单手撑着栏杆俯瞰学校,正下方阶梯上血液的颜色依旧扎眼——其实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我这么说只是一直想这么说而已,毕竟是大决战,总要说点有气氛的话助助兴。

       我感觉到身后有人来了。

       “还真慢呢,明明是一路跟着我。”

       天台,黄昏,背对敌人,沉着念出台词,现在的我超帅,所以我,不会输!

       “我这人运气还没有好到有人表白,所以为什么要跟着我呢,冰佐老师?”

       我转过身,看到站在门口的老师正看着我,我松了口气,毕竟猜错了或是对方看不见我就糗大了。

       “我看你独自往天台上走,有点担心你因为清水洗……净同学的事情想不开,所以跟着你看看,看来你没有任何问题,是我多虑了。”

       “其实我问题可大了,比如我有点搞不清楚我到底是谁了,老师你稍微教下我?”

       “你在说什么呢,你当然是清水洗洁同学。”

       “如果我是洁,那那天被你丢下去的是谁呢。”

       老师明显一怔,我抓住机会。

       “看到被自己丢下去的人第二天照常来上课了,你那时候的心情一定很复杂吧,所以才露出那样的表情。”我适时嗤笑一声,老师的嘴角有些颤抖。

       “你在说什么呢,清水洗同学。”

       “如果你要当我是幽灵我也没有什么意见,但,”我稍作停顿:“我是是货真价实的清水洗净,你杀死的确实杀死了我的姐姐。”

       老师终于收起了他缺乏演技的假笑,睁开了因为笑而眯着的眼镜,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用着老师的口气问道:“什么时候知道是他杀的?”

       “当天,转过她的头的时候确认是他杀,她脖子太软了,坠落是不可能造成这种伤的,这是被人用力掰过180度的。”

       “观察得挺敏感,这个回答有80分。”老师掏出口袋里的烟,取出一只叼在嘴上点燃,深吸一口后,边吐出白烟边问道:“什么时候确定是我杀的?”

       “刚才……”我本想继续说却被老师从鼻子里哼出的轻蔑笑声打断,他弹了一下烟灰,稍稍偏过头:“也就是说如果我今天不跟踪你你根本无法确定是我杀的人?”虽然被老师狠狠嘲讽令人生气,但他说的事实不可置否。

       “但我有我的计划。”我逞强道:“知道她并非自杀后我就开始思考,如果已死的人再次出现会不会引起凶手的注意呢?恰好,我与她有同样的脸,我就展开了计划,结果,我抓到了你,这是不容否认的,第二回合你还是输了。而且,我在那天就怀疑你了。”

       老师用手捻灭了还没烧过三分之一的烟,甩在地上,语气粗鲁:“说来听听。”

       “是我猜测动机的时候想到的,那天下午我在盥洗室释放自我之后,无意间听到了你与某人的谈话,然后被发现了,我先一步逃跑,你在我身后追着……”老师的表情逐渐消失,我本能的恐惧起来,声音的底气逐渐消失:“在下楼的过程中我遇上了姐姐,再然后姐姐就被杀了。一开始思考,有点不符合逻辑,直到我看到了我的手臂,准确的说是左手小臂上的白色绷带后便豁然开朗。”我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准备在下定论前换一个具有魄力的眼神来扳回一城,重新睁眼时却发现老师已经悄无声息的站在离我不足一拳的位置。

       “你说那天看到的是你,对吧。”老师口气平淡,面无表情,由于身高相差过大且距离没有拉开,所以现在的他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威严感,我有点慌张,不敢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好抛出先前在大脑中导演好的台词:“总之真相已经很明显了……”“是你对吧。”老师打断了我的叙述,似乎迫切的需要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按下了手里手机的通话键——手机已经输入了警察的电话号码,然后硬着头皮:“是a……”

       咦。

       我的“啊”字还没完全脱出口我便发现我不能说话了。

       很快我就知道了原因,因为视野变黑了。

       是我疏忽了。

       ——对方是一个徒手就能拧断别人脖子的人。

       手机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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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佐.图瞥了一眼地上的少女与摔在地上的手机,嗤笑了一声,大概是在嘲笑对方实力不足却要逞强学做侦探吧。

       手机屏幕显示已拨通,但由于周围没有人声,很快对方便认为是恶作剧而挂断了电话。

       冰佐.图横抱起清水洗净,抛出了栏杆,确定落地后,点了一根烟。

       “Checkmate(将死)”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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